wannasleep

【安贝尔】破茧而出

*啊对对对是我我又带着怪东西来了

*给列表老师@吓人的布丁 的oc感谢文产物,感谢布丁老师把我家孩子画得如此美丽我跪下来磕三个头

*角色死亡预警





安贝尔将自己埋进土里时能清楚的感受到它的湿润和泥腥。这不太好受,尤其是当你能清楚的感觉到细小的颗粒钻进你的鼻腔的时候,其恶心程度不亚于你啃了一口苹果,发现里面有半条蠕动着的胖胖小虫子。


但他觉得无所谓。很快这一切都将失去意义——他要在今天,这一非凡的时刻结束他的生命。


上午十点他从仓库里拿出铲子。不算很重,但是还算有点份量,至少对他这个不怎么运动的人来讲足以让安贝尔腰酸背痛。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决定好了他的墓地,那是在他家院子里朝北面的一块空地,光秃秃的泥土上刚冒出几个新芽的小头。杂草不多,零零星星的站在那里,显得尴尬又突兀。就像一个秃子的头顶上突然生出的那几根毛发,甚至让人觉得还不如反光的大脑门。


这其实也称不上是个决定。安贝尔从未计划过要如何有条有理的死亡,更没有做过什么计划。小时候他曾听那位先生说,有些贵族会在自杀前写一份详尽的遗书,漂亮的羽毛笔搁置在纸张的一旁,华丽的花体字边上难免留下星星点点的墨水。通常等这份遗书被发现的时候总会伴随着女仆的一声尖叫和被打翻的茶杯,然后所有人都要大惊小怪的过来,跟着一起尖叫,哭泣,晕倒。


那位先生捻着小胡子说:“本质上大家都在作秀,只是谁也不说破。”


彼时安贝尔刚被领养回来,抬头问小胡子先生:“那为什么大家都不说破?”


“这样就不艺术了,不符合他们的死亡艺术。”后者慢条斯理的取下手套搁置在一旁,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安贝尔皱眉。“咖啡闻起来好苦。”


那位先生又捻一捻小胡子。“对你这个小孩来讲确实很苦。你长大后一定是要加牛奶和方糖的类型。”


安贝尔不说话了,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当他无法组织语言的时候,就会去看房间柜子上摆的动物标本——那位先生热爱这些生物死去的躯壳,总是将其悉心存留保养。


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一只被镶在木框里的蓝闪蝶。闪着鳞光的死去昆虫用它脆弱的翅膀和妖艳的颜色抓住安贝尔的手使其向前伸,如同海上的塞壬一展娇美歌喉捕获人类的心脏。这只尸体上有一种魔力,一种诡异的美感,他想。他忍不住想要知道这种诡异的美感从何而来……到底从哪里?它像化学药剂一般的蓝色吗?还是翻过相框就能看见的,它的翅膀下隐藏的丑陋不堪?是它的六条腿吗?是它的口器吗?是它被封存在玻璃里面的事实吗?还是说——


它的死亡本身就足以引人入胜?


与此同时先生将咖啡一饮而尽,瞟见安贝尔的动作。他开口问:“很漂亮吧?”


安贝尔的食指刚触碰到冰凉的玻璃,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缩回去。不料他的动作带动整个木框,小小的四边形摇摇晃晃,以一种相当不雅观的姿势啪叽一声滚下了柜子。这次小事故的始作俑者因为被声音惊吓不由得退后一步,试图把自己的耳朵藏在头发下面未果。


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闯祸了。木框与地面亲吻时发出清脆声响,散落一地玻璃碎渣。而这一堆尖锐的物件包裹——如果可以称之为包裹的话——着那只颜色像化学试剂一样的死去生物。


那只长着翅膀的小东西不会再动了。反正它从一开始也没有动过,从它被钉在玻璃内部的时候它就已经不会再四处扑腾了。安贝尔不由得想。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闯了祸,站起来拍拍衣服,试图用整理领带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那位先生将咖啡杯放置在桌上,俯下身来逼迫安贝尔和他对视。那双眯着的双眼对后者来讲是一种莫大的精神折磨:他从被收养以来从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他试图通过挪开眼神做一些无用的抵抗。但他迟疑了——他并没有从先生身上感受到任何压迫和低气压,只有自己在悄悄的恐慌。他开始慢慢挪回视线,打量自己的皮鞋。


安贝尔鼻前萦绕的男士香水味忽然拉开了距离。那位先生捻着他的小胡子走向了那只蝴蝶尸体躺着的地方,蹲下身来将他珍爱的艺术品捡起。


他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小心拎起那只蝴蝶的翅膀,就像拎起一个咖啡杯的把手。安贝尔刚想张嘴发问,就被先生的动作堵回去。


安贝尔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尸体。一动不动的昆虫带着它像化学试剂的美丽死在他眼前,灯光下湖蓝色的鳞光隐隐约约的在这具标本的翼上跳起不需要钢琴的华尔兹。


那位先生缓缓开口:“很漂亮吧?”


“……什么?”


他像是没听见一般重复一遍。“怎样,很漂亮吧?”


漂亮确实是漂亮的,安贝尔想。但是任谁看见一只死蝴蝶被怼到鼻子跟前都会受到一些小小惊吓。


先生不等他回答,又张嘴发问。“难道不漂亮吗?”


安贝尔失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对他的大脑来讲已经是超负荷运转了。他下意识点头,细想觉得不对,又使劲摇头。刚做完他就后悔了,因为面前那人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吓人的气场。


“摸摸它。”那位先生强硬地说。“摸摸它的翅膀。”


这句话吓坏了年幼的小朋友。他不由得往后退一步,被身前人的气势恐吓到不敢逃跑。但他没有哭——这很奇怪,但他本人并不觉得。或许他的泪腺在安贝尔被逼至墙角的那一刻便失去了它该有的功能,以一种极度不光彩的方式窝在了他的下眼睑拒绝工作。


先生再次往前一步。“安贝尔,摸摸它。”


先生不常叫他全名,哪怕当他发怒时。安贝尔自知摊上大事,却依旧不敢迈出那一步。


“你在害怕什么?”


安贝尔抬头看他,看进他的监护人那双无神的瞳孔。他的心脏仿佛要拆掉他的肋骨,撕去他的血肉,宛如毛毛虫破茧而出,这块跳动的肌肉即将脱离这副小小的躯体。他感到无边的恐惧慢慢包裹住他,将他扔进密封的黑箱内部,再将他从冰冷的水波中捞起。扔下,捡起,扔下,捡起。


它快出来了。


什么快出来了?


我的……


你的什么?


我的,心脏。


不对,不是你的心脏。


我的生命力?


也不是生命力。


那你为什么不敢去触碰那只蝴蝶?


你在害怕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


当安贝尔在土里完全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又想起了那只蝴蝶。那只死去的,被钉在玻璃里的昆虫。那只漂亮的蝴蝶。那只漂亮的尸体。


在灵魂完全抽离他的大脑前一秒,他做了一个荒诞可笑的梦。梦里他是一只蝴蝶,有着化学试剂一般的颜色,有着一万种死法,无论是被撞死在路旁还是饿死在蜘蛛网上。


而安贝尔不再烦恼自己害怕什么。他最后还是触碰了那只蝴蝶。他从不后悔这个决定,他直到躺进泥土,直到他破茧而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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